Häschenparty
在男人里他是够瘦的，上一部电影他又减重几斤。她像熟透了的的红莓果实，轻轻一掐就会渗出鲜红甜美的汁液，一个17岁的洛丽塔。
他没必要冒风险诱引她，他弄不清她是否成年。他是来寻欢作乐的。
他发誓不会再做这样的事，那个夜晚其实什么都没发生。他请她喝酒，作为交换，她分享她目前为止不到二十年的人生。中产阶级，缺乏管教，青少年的沾沾自喜——他对她印象一般。
她宣布自己会成为美国最一流的作家，他惊讶他把这句话记得如此之牢、如此之深，以至于他后来已经忘记了她的脸，她的声音还像一个骄傲的幽灵在他的鼻尖盘旋。
她说，时间是一条河流，生命是一条河流，灵魂是一条河流，它们汇合的那一点就是她最终要去的地方，她一去不回的地方。
她说她只需要一年时间。他们约定一年后在这个酒吧见面。
她又长大了一岁。她告诉他，父亲破产了，全完了，她的书不能出版。除此之外她一个字也不愿多提。他的事业像搭上登月火箭，他又去了一次奥斯卡。他安慰她说他愿意借她一笔钱，他做她的天使投资人。
她没付出任何东西交换，他们两厢情愿地睡了。排除风险他是愿意的，尽管他没那么喜欢她。她太聒噪，他觉得她演技浮夸，情感泛滥，像一年前那样涉世未深。他怀疑她说了谎，她的裙子和手包是古驰两天前发布的最新款。
没人能准确定义邪恶，它经常和欺骗、背叛、自大、悔恨、赌博、穿刺伯爵、犯罪分子诸如此类的字眼相提并论。还有，性感，诱引无辜的羔羊是罪上加罪。
她说他是她最喜欢的演员，他实在是太他妈的性感啦。她问我们可以接个吻吗？她把他当会说话的玩具，他讨厌这种感觉。
他俯下身亲亲她的嘴唇，味道像蘸了盐的樱桃果冻。
她是个漂亮女人，年轻得像个孩子。她向他保证她成年了。他后来才知道，她那天刚满18岁。她喜欢跟他做。她说她想就这么做下去，做到她死，她要在海浪般层层涌来的迷狂中死去。
他想念那个洛杉矶酒吧遇到的金发姑娘，那是1999年留给他的纪念。他不习惯戴口罩出门，他善于利用自己富有征服力和独裁者特性的表情。
她花了好几天教他使用那种金属薄片。他做梦都想不到20多年后这玩意奴役了人类的生活。她说一觉醒来得适应灾难般的20年代真是难为他了。
他还没见过他的妻子和孩子们，对来自1999年的他而言，他们完全是陌生人。他只记得金发姑娘的名字。他上纽约找到她，说他暂时不想回家。她说正好，下午农场里要开兔宝宝派对。这是她的品牌名。
她愉快地晃悠高跟鞋，说她来告诉他三个真相。
一，她当年骗了她的钱。她根本不会写书，只在校报上发表过含沙射影的文章。她拿那笔钱去买了一双真皮平底鞋和一对钻石耳环。当然，都是最新款。
二，她的金发是染的。她顺便还染了眉毛和剩下所有的体毛，这样人人都会觉得她是天生金发。
三，她现在靠在社交媒体上售卖有机农产品为生。她在直播里声称她卖的鸡蛋注入了提纯的生命能量，能驱赶走所有种类的病毒，因此价格高得令人咂舌。她就是这么富起来的。
她笑了。她说，这是一个自由、平等、博爱的世界，这是一个信仰科学的世界，我们一直是这样相信的。
他宁愿忘记巴黎圣母院的大火、巧克力肤色的美人鱼和他本该关注的一切。他想尼采是他认识的最不负责任的家伙，他死掉之后压根儿不在乎别人该怎么活。
他从不相信她是作家，他当年只是被她颇有哲理的那串的句子打动了。他临走要她告诉她的名字，她连名带姓地说了。
她问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。她的神情像是梦游。
她说兔子代表着淫//荡，它们发//情、乱//交、无节制地繁殖。他反驳她兔子是可爱的动物，它们温和、顺从、皮毛柔软，安静到几乎不叫。她说这是辩证的两面性。
她抱来几只软乎乎的兔宝宝，挤挤挨挨地装在筐子里，像雪球上淋了一层巧克力。她说阿尔卑斯山上的白雪从不会融化，它们站得太高，听不见人间的动静。兔宝宝派对就要开始了。
他记得她说，时间的河流是被割断的琴弦，生命的河流是被剖开的猩红的血管，灵魂的河流是秃鹫飞离的漫长的轨迹。她的肉体到时候已经不剩什么了，她也不会知道他在哪，喝的什么酒，和谁在沙发上流着眼泪欢爱。
那时她像个婴儿蜷缩着哭泣，哭声猫叫一样抓挠着他的心。男人和女人的胳膊死死缠绕在一起，足以绞杀一个活人呼吸的间隙。女人叫得喘不上气，盈盈满面的泪水里灌满了绝望。第二次就好多了。
18岁的夜晚，她拿着他给的支票飞奔回家，翻出她斜斜歪歪的手稿，她是闭眼写作的。她打电话给出版公司，过了一周，把手稿和钱寄过去。那是她一生写过的唯一一本书。
她在日记里写道:
“尼采那番话之后，阿尔卑斯的白雪一夜塌陷为黑金的沼泽。感谢尼采，没人在乎。没人在乎被鞭打死去的小马，没人在乎抱头痛哭的先知，没人在乎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。他对我说，请忘记这个夜晚，请忘记我。我知道，我本该知道的，因为这一切其实并不存在。”
